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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清新气息》（Smells like a Green Spirits）是日本MBS电视台于2024九月播出的漫改迷你剧，以平成年代封闭的乡村为背景，讲述了主角三岛大志（荒木飞羽饰）一个夏天的青春故事，展现了成长与自我探索的主题。相比于MBS此前在Drama栏目中推出的以浪漫题材为主的剧集，尤其是BL主题剧，如《美丽的他》《永远的昨日》等，本作在主题上融入了更多LGBTQ+元素。

《仿佛清新气息》（Smells Like a Green Spirit）的故事背景设定在20世纪90年代的日本乡村。主角三岛大志因为留着一头长发而成为同班同学桐野诚（曾也舜太饰）和梦野太郎（藤本洸大饰）为首的小团体的欺凌对象。他们强迫三岛剪去长发，并公开以“Gay”、“Homo”侮辱他，而三岛始终选择默默忍受，没有任何反抗。某天，三岛意外在学校天台目睹桐野偷偷涂口红的场景。面对桐野的惊慌失措，三岛出人意料地主动帮他抹口红。由此，两人开始建立起一段夏日友情。与此同时，与“寻找自我”相关的故事线也在其他人物之间展开——从东京转来的新任教师柳田（阿部顕岚饰），以及暗恋三岛的梦野，都在这个夏天中探寻自己的内心世界。

1. 被纳入的LGBT+主题——爱情归于成长线

电视剧中，故事的主线是三岛在这个夏天与周围人发生的一系列冲突与相处中觉醒，逐渐认识到自己作为同性恋与变装爱好者的身份。在这段历程中，最先发展的关系是三岛与桐野的友情。他们的关系始于相似的隐秘爱好——化妆。在第四集中，他们曾在天台模糊地探讨过这一爱好引起的自我认识的问题。桐野提到，或许两人从“桃源乡”回来后就会“都变成女孩子什么的”。然而，三岛却表达了自己对身份的理解：“百分百是gay，对女装感兴趣，但是要说是否想成为女生，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1] ”对此，桐野敏锐地指出，三岛并不像自己会使用带有女性意味的“あたし”（Atashi）来自称。这一细节展现出两人性别意识的差异：三岛是对异装有兴趣的男同性恋，而桐野则更倾向于跨性别身份。

每个人的觉醒路径各不相同，三岛与桐野的觉醒也并非同步，桐野的时刻要早于三岛。他提到自己曾交往过前女友还因此觉得自己和正常人也没区别，三岛还沉浸在能“变得正常”的幻想里，桐野却说自己对亲密接触表现出呕吐，最后确认自己是个gay。由此看来，除了心理上的疑虑与思考外，他们对生理反应的认识也是性别意识成长的重要途径，而这一点，在梦野与三岛的关系中展现地更为明显。在梦野向三岛坦白自己的感情并希望有进一步的行动时，他却因突然意识到三岛存在的男性性器官而感到局促与惊吓。由此，梦野开始思考这份感情真正代表什么，又是什么样子的，需要如何表达。

虽然本剧的结尾三岛与梦野的成为了真正拥有美好爱情的情侣，但从始至终梦野与三岛的关系都不是故事的核心，这在近年主要以浪漫关系为叙事核心的日本BL影视中极为少见。浪漫故事并不是剧作的最终追求，相反它一直服务于三岛，梦野与桐野三人的成长，更准确来说，它作为叙事的辅助，将三岛与桐野的故事矛盾拉入高潮点——他们的被迫出柜以及两人出走“桃源乡”计划。

2. 成长是去往无法到达的“桃源乡”

本片的成长主题深植于强戏剧结构中。当村中的流言传入家长耳中，桐野被迫向家人出柜，无法忍受家庭的压抑氛围，他选择离家。最终，他与三岛商量着骑自行车前往他们心中的“桃源乡”——东京。然而，在长途跋涉后，桐野始终放心不下自己的母亲。当他拨打公共电话回家得知母亲因他的离开晕倒，甚至连许久未归的父亲都赶回家时，桐野还是选择放弃前往“桃源乡”的计划，决定回到家中向现实妥协，桐野将口红还给了三岛，两人进村分别后，他与他走上了相反的道路。从结果上看，这次出逃以失败告终。然而，这种“失败”并非懦弱的表现，反而是桐野在成长中学会怀揣勇气与爱意直面现实的证明。这份爱既来自对“桃源乡”的幻想，也源于与三岛的友谊。在三岛的陪伴中，桐野得以窥见真实自我的模样，他的跨性别行为与意识获得了统一，并得到了面对自己身份与家庭的力量。同样出身于压抑的成长环境，他不会成为像柳田一样扭曲了内心以致对他人施加暴力的模样，他曾拥有真实自我，深刻体会到其美好与力量。

在剧集大结尾，当三岛真的来到东京时，他说“……这里（东京）被称为桃源乡的话，也太过于现实了，不安与烦恼依旧永无止境……”从他的口中我们可以得知，东京并不如他们期待的“桃源乡”，去往东京并不意味着真正的解脱。Elizabeth Freeman在其著作Time Binds提到的酷儿电影Coal Miner’s Granddaughter中也有类似的情节，出柜的主人公Jane来到同性恋圣地加州，本以为会找到心属的酷儿生活，却发现自己的关节开始慢性疼痛甚至影响到日常的行为。虽然Freeman指出这一情节的目的在于表达一种酷儿的反线性时间以及反进步叙事，即出走的成功并不意味着Jane可以变成“快节奏，性冷淡的城市酷儿”。但是在反对更宏大叙事层面，两部作品有着极高的相似。成年后有关东京的去浪漫化表达，是他们出逃失败的最好肯定。大城市或许更加多元包容，但大城市不是完美解决问题的“世外桃源”，并不完全是宏大叙事中结构性进步的一面，对于他们来说，真正的情感与勇气生发在个体或个体间的爱与自信里。

因而，或许唯一最接近“桃源乡”面貌的是他们曾拥有的，桐野口中如“珍宝一般”的短暂夏天。

3. 在癫狂与细腻中，寻找情感的归处

癫狂与细腻，是本剧的两大风格。并非像此前大多数BL作品将其视为风格的一种选择，本作的癫狂是与细腻共生的内核。

幻想是癫狂的源头。在三岛与桐野谈论对江户川老师的幻想时，江户川老师可以面对着镜头抖着他“水灵灵”的屁股，三岛甚至曾幻想江户川老师将自己拥入他浓密的胸怀中。但实际上，江户川老师作为体育教师，是一位男性气质十足，会对桐野反问“你怎么说些女孩子一样的话”的人。青少年赤裸的性欲望夹杂着过分的想象，成就了这一出格的形象。最后一集两人奔赴梦想中的“桃源乡”，并第一次大声唱出带有强烈摇滚意味的OP（片头曲）歌词时，“骑自行车去东京”这一癫狂的行为，成为了反叛与自由的最好证明。但是并非所有的癫狂都是积极导向的，对于柳田来说，深柜的压抑导致他扭曲的心理，进而对三岛实施了切实的侵害，当加害者的形象以极具疯癫的伤害性表现出现在镜头前时，癫狂隐喻了三岛遭受的创伤，是痛苦的一体两面。最终，柳田成为游荡在昏暗街区的“幽灵”，他的癫狂终究导致了自我毁灭。

如果癫狂是一种极端的释放，那么细腻则是情感的沉淀，是在激烈之后的静谧。在这种对立中，癫狂和细腻其实构成了一种完整的情感循环——少年们在癫狂中释放压抑的情绪，却总在细腻中找到归宿。归宿意味着自我的安放，是对自我和他人的接纳。或许在对照的生活里，三岛成为Drag Queen更显幸运，但选择了结婚生子的桐野其实是将真实的自己安放于过去的美好。

作为MBS首次推出成长主题的BL剧，《仿佛清新气息》是其对BL的进一步探索与拓展。原著作者永井三郎于2011年开始《仿佛清晰气息》的连载，直至2013年结束。原作曾发行单行本，2014年改编成广播剧，2024年MBS将其影视化。Reddit BL板块的贴主称其为“最流行…最经典的BL漫画（在英语区）。”可惜的是，在现有的网络档案中并没有永井三郎本人对于创作《仿佛清新气息》的任何采访，只有些许象征性的作者寄语出现在改编的宣发之中。而在拍摄之外，制作组与演员也很少谈到任何本作在LGBT+上的创作内容，大多数都是以“难忘的夏天回忆”，“青春的美好故事”诸如此类的措辞来回复提问。在流程化较为完善，商业性也能跟得上节奏与模式的日耽影视中，或许如何讲故事，讲什么样的故事成为了这一题材寻找创新点的主要方向。但对于更加直白的酷儿内容与LGBT+主题，在影视创作阶段失去了讨论土壤是否又是对于原作以及其严肃内核的某种扼杀？

[1]: 翻译来自Bilibili UP主“赶快睡觉字幕组”

作者 | parzn

制作 | Andrea